第266章(1 / 1)
他这种语气真的够好几个千刀万剐的,吓得静心阁几个微有意识的法器都抖簌起来,唯恐神明一怒就当场动刑。然而这两位神族:一个对这只鬼近乎无底线;一个大局为重,并不在意这些口头官司。道衡脸上甚至没有一点变化:“触犯天规,理应受罚。至于渎神与脱轨这二者哪个更过分,不由我裁决。”她转向勾陈:“玄帝,话已至此。如若你执意要徇私枉法,包庇堕落,本尊无话可说。”语罢,她化作一阵不见行迹的白风,转瞬消失。“铿——!”定执秤在静心阁之中如从万丈高楼摔下,碎成了千万片。虚弱的明韫冰靠不住金笼子,手刚在地上撑了一下,就被人直接打横抱起。上神的手铁箍般圈在他腰上,身上那种茶的醇苦味道一下子扑过来,明韫冰下巴微仰看见他不动声色的眉眼,像是很凝重一般看着远处。反正就是不看他。方才道衡的话在恶鬼的心中过了一遍,他觉得这傻子活得也太累了。干嘛要想那么多?为什么不直接抓住眼前的?那么多与你无关的人,甚至会对你恶语相向,可你还是为他们夙夜难安,奋斗不息。我不希望这样。不准这样。他想道。他没有出声,也没有问神明要将他带去哪里。想来就算真的把他锁进天牢,抽一万鞭子再做他用,就算是因此而给他这些陪伴,也是这么愿意。只是在乘云出紫微宫时,在漫天的雾霭与蓝紫的霞光的照拂下,神明忽然听见伏在他耳边的恶鬼说:“你给我取个名字吧?”灵犀和紫枫在温热的水流边上一同发出悠长的风过而响,像岁月里拍干净木屑刻在竹简上的阴文诗颂。流动着,一首山水诗。世界上很多转瞬即逝的东西让人痛苦,让人想要忘记,但年月太鲜明,连无意间瞥见的一片树叶其实都藏在记忆深处,无法真的如烟消散。就这么矛盾着,痛苦着决定忘记,其实又不曾忘记,一日日迁延期待。啊,遇见了你。留名。想要留名了,意义像花一样破土而出,在我心口变成那棵参天又渺小的枯逢。只在我心口。可是你有好多不关于我的牵挂,好多。他们穿过如雾如烟的十二层迷障,朝更深的天泉来处掠去。这其中恶鬼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,不仅没有动手动脚,甚至连心跳的频率都慢了很多。——他受伤太严重了,血甚至染到了上神的衣襟上。暖风里神色肃穆的玄帝那片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朝上一跃,这腾起让无力的恶鬼脸贴靠在了他颈侧,尽管不明真相的小神一看,还以为只是凑巧。但其实根本就没有目光,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自欺欺人。意识在剧痛里缓缓流失,明韫冰有点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,他只是突然很想问一句话。
“如果我只是一个单纯的人,你会不会多喜欢我一点?”在愈发温和的柔风里,他这句话就像一瞬无影的柳絮,其中还有些难以捕捉的伤心。“那是什么样的?”还是想把枯逢送给你。 七请 剪不断来理还乱神明的心无可抑制地动摇起来,像烘软的铁。然而只要一离开烈火,你就坚固起来。明韫冰再次醒来,浑身上下不着寸缕,趴在一片温泉。汩汩的泉眼里冒着热气,大片大片的云雾纠结在一起包围着他,这泉是腾空游弋的,水底发着幽幽的蓝光,他沉下去仔细一看,原来是一只闪闪发蓝的朱雀——是黄道十二宫南方那只鹊。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,只剩下有几处比较深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,但也只有一些微痒的痛楚了。神明的那一缕魂在他体内晕染、摇曳,起初感觉有些奇怪,但慢慢也能适应了。泉面长着很多藤蔓,折节苍劲,结的是雪白的小花,捏在手上,跟桂花一般大小——正是和光同尘。这些花枝除了赏心悦目,倒是方便人各种依靠,和底下的星芒错落成冷暖交叠的仙境。他从水里一下子出来——因为从被吹开一点的雾气里看见热泉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人。这人正在闭目养神地调息,因为审判场是被他强行收起的,折损了心力。从契约他能感受到,上神的心绪也不是很平静,但因为就在边上,所以没有马上作妖。他过去还未靠近,就听见神明的声音,那是与暖雾截然不同的冷静口吻:“止步。”明韫冰其实不太想听话,但还是没有扑过去——从前几次的经验来看,这招不能频繁使用,尤其是在神明脑子里全是存亡大事的时候。他在离勾陈几尺的地方停下,目光从他肩膀上紧实肌肉的走势往下抓。“非礼勿视。”就在他看得十分放肆时,上神突然出声。明韫冰新鲜道:“你脱完说这话?”“除衣是为了为你疗伤,疏荡之水可以净化,我在尝试解开那个契约。”明韫冰明显不信地笑了一下:“疗完伤方便给你们的什么药丸当材料?好善良啊。需要我感恩戴德跪谢天恩吗?”这种口头之争他不占便宜就会死一样,勾陈一早发现以后就不做挣扎了,无视掉他的讽刺。这种耐心和忍受力简直非常人所能及,而后只听他平和开口道:“你猜的没错,我确实是为了抓你做祭品而进寒蜮的。”
↑返回顶部↑